创新是决定一国经济可持续增长的核心因素( Baumol，2002) ，其中，以制造业企业为 主的实体经济部门的自主创新能力能否得到培育和提升，更是一国经济可持续增长的微 观基础。近年来，从非正式制度特别是文化的角度研究其与企业创新的关系成为文化经济学和产业经济学的热点。本期分享的文章本文使用方言多样化来衡量中国不同地区之间的文化差异，进而研究方言多样化对企业创新行为的影响。
▪ 文献来源：张杰,王文凯.方言多样化和企业创新——中国的事实及机制[J].金融研究,2022,No.501(03):135-151.
▪ 关键词：方言多样化; 企业创新; 创新外包; 市场分割
▪ 内容简介：文化作为非正式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会对企业创新产生影响吗?使用企业创新调查数据库和工具变量法，以方言表征文化，文章实证检验了方言多样化和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方言多样化对企业的创新投入产生了显著的抑制作用。平均而言，以人口加权的方言多样化指数增加1%，企业人均私人创新投入会下降1.18%。进一步的研究发现，方言多样化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主要在于信任效应(文化身份认同)而非文化交流效应。此外，由于自身资源、人才和风险限制等，越来越多的企业将创新过程中技术链条的各部分外包给其他企业(即创新外包)，但方言多样化增加了企业创新外包过程中的交易成本，进而对企业的创新投入产生了显著的抑制作用。最后，方言多样化通过市场分割强化了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具体表现为产品和资本市场分割程度越高的省份，方言多样化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越强。
▪ 创新点：①立足于“文化和创新”这一独特场景，探讨中国情景下方言多样化对微观企业创新活动的影响，揭示了非正式制度对经济增长可能具有的阻碍效应，为该前沿领域增添了重要证据。②文章的研究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方言多样化如何影响创新，也有助于从该角度出发来缓解方言多样化对一国经济增长造成的不利影响。③研究为其他研究结果提供了微观层面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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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不仅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而且不同地区形成了不同的文化，这为检验文化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极好的样本。但是，研究文化与企业创新面临的第一 个问题即是如何衡量文化及不同地区的文化差异? 众多社会学文献认为语言是文化的客体，因为它具有社会和认知的双重功能，和文化是内在统一的有机整体。基于文化和语言之间的内在联系，李锡江和刘永兵( 2014) 认为，对不同地域的文化而言，每种方言背后都蕴含着特定的文化模式和思维方式，讲不同语言的人也有着不同的行为模式( Chen， 2013) 。因此，在某种方言环境下成长的个体，会深深地烙上地域文化的标记。周振鹤和游汝杰( 2006) 认为，汉语方言是地域文化的载体，一个地区的方言与当地的地域文化存在着与生俱来的一致性; 高翔和龙小宁( 2016) 也指出中国区域文化与汉语方言大类分类之间虽非一一对应，却呈现出高度相关的关系。因此，可以使用方言差异来衡量文化差异。
方言多样性→降低社会信任→抑制创新
方言多样性→阻碍企业创新外包→抑制创新
方言多样性→加剧市场分割→抑制创新
第一，语言是人际交往中最先体现的一种重要文化表征，因此说相同方言的个体之间的身份认同程度更高 ( Gumperz，1982) 。对企业管理层而言，信任程度越低，决策时需要的沟通和协调成本就越高，特别是创新投入具有高风险高投资的特性，创新决策的出台往往需要更多的沟通和协调。方言越多的情况下，社会信任的下降所导致的沟通和协调成本的上升会对企业的创新决策产生抑制作用。
第二，从企业创新投入的角度来看，创新外包是企业提高创新能力和竞争力的重要形式( Amiti and Wei，2005)，其中最为突出的问题是外包方和承包方之间面临的信息不对称以及由此导致的交易成本过高。方言越多，方言多样化会增加企业创新外包的交易成本，进而对企业创新外包产生较为突出的阻碍作用导致企业创新投入的下降。
第三，企业自主创新具有投资高、风险大等特点，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在这种情况下，方言多样化会对生产要素和技术的跨区域流动产生显著的抑制作用，从而导致不同方言之间的市场分割( 丁从明等，2018; 李秦和孟岭生，2014; 刘毓芸等， 2017) ，进而抑制企业创新投入的激励。因此，基于上述分析，文章提出如下假说:
H1: 方言多样化会显著抑制企业的创新行为，即方言多样化程度越高，该区域内企业的创新投入越少。
结合中国现实背景下企业创新活动可能存在的重要影响因素，文章使用如下具体的计量方程来加以检验:
其中，因变量 lnper_privateinnovationspendijt 表示城市 j 的企业 i 在 t 年的人均私人性质的创新投入取对数。企业人均私人性质创新投入定义为企业当年私人性质科技活动经费总支出与研发人员总数的比值。企业私人性质科技活动经费总支出等于企业科技活动 经费总支出减去来自政府部门的科技活动资金。很显然，在创新追赶战略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指引下，中国各级政府偏向于使用以政府财政资金补贴、资助和扶持为主的各种创新政策，来激励中国本土企业创新能力的培育和提升。因此，剔除了来自政府部门的资金能够在更大程度上代表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核心解释变量 Dialectdiversityj 衡量城市 j 的方言多样化，该指标来源于徐现祥等(2015) 。文章使用了两个衡量方言多样化的指 标，第一个为方言种类数量 Dialectdiversityquantityj ，定义为城市所辖县区所使用的不同方言的数量之和; 第二个指标考虑了使用不同方言的人数，即以人口加权的方言多样化 Dialectdiversitypopulationj 。计算方程如式(2) :
其中，Sdj 表示在城市 j 中使用方言 d 的人口比重，N 为在城市 j 中方言种类的数量。其取值范围为［0，1］，值越大，则表示方言越多样化。该指标所代表的经济学含义是，随机选取城市中的任意两个个体，他们讲不同方言的概率大小。而且，该指标考虑了使用不同方言的人口群体数量，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测量误差问题。
现有文献指出，语言的形成和自然地理因素有密切的关系( 詹伯慧，2001) 。客观事实是，民族和语言基本上是按照自然地理条件分布的。因此，文章参考潘越等(2017) 的做法，使用城市平均地形坡度作为方言的工具变量。其背后的逻辑在于: 地形是一个地区天然存在的重要的自然条件，历史上方言的形成通常与地形有着紧密的联系，比如“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语”。一般来说，地形越复杂，坡度越大，山脉与河流越多，该区域历史上越有可能被分割成不同的相对封闭的小区域，人口也相应地被分割，从而使得该地区形成多种方言，相应地，各个方言区会形成独特的地方文化( 刘毓芸等，2015) 。因此，一个地区地形坡度越陡，该地区越容易形成多样的文化，即一个地区的文化多样性与其地形坡度值正相关。但创新不会影响地形这一天然的自然条件，尤其是在现代社会中，随着交通便利程度的不断增加，地形坡度对于企业行为决策的影响越来越小。因此，可以认为地形坡度对于企业创新行为不存在直接的影响，满足工具变量的外生性要求。后文我们也对工具变量外生性进行了检验。
表 1 汇报了城市方言多样化对企业人均私人性质创新投入影响的 OLS 回归结果。具体来看，模型 1 和模型 2 列示的是没有添加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以人口加权的方言多样化和方言数量的回归系数均在 1% 水平上显著为负。模型 3 和模型 4 为添加了控制变量后的估计结果，可以发现，上述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仍然在 1% 统计水平上显著为负。且与模型 1 和模型 2 的估计结果相比，模型 3 和模型 4 的回归系数绝对值略有下降， 但变化不大。从基准结果来看，方言多样化对企业的创新投入产生了显著的抑制作用，即验证了本文提出的假说 H1。但是，由于 OLS 并未有效解决内生性问题，因此还需要进一 步使用工具变量以更为有效地检验。
表 2 汇报了方言多样化对企业人均私人性质创新投入影响的 2SLS 回归结果。可以 看到，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仍然均在 1% 水平上显著为负，且系数绝对值变大。这就说 明，在解决了内生性问题之后，方言多样化仍然对企业人均私人创新投入产生了显著的抑 制作用。而在不解决内生性问题的情形下，可能会低估方言多样化对企业创新投入的负面效应。以模型 3 为例，该系数的经济意义是，以人口加权的方言多样化指数提高 0. 1，则企业人均私人性质创新投入会下降 59. 43% 。文章使用的数据中，以人口加权的方言多样化指数均值为 0. 198，这个结果意味着，平均而言，以人口加权的方言多样化指数增加 1% ，企业人均私人性质的创新投入会下降 1. 18% ，这个结果说明方言多样化对企业创新的抑制作用不容忽视。与此同时，表 2 第一阶段我们汇报了工具变量的检验结果。首先可以看到，城市平均地形坡度的系数显著为正，验证了工具变量设计的逻辑。同时，无论从 Anderson Canon LM 统计量或者是 Cragg － Donald Wald F 统计量来看，均拒绝原假设，这就说明工具变量是合适的，主要的经验发现是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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